恶鬼?!
恶鬼?!
他好整以暇看着面前的丫鬟。 福珠僵硬地转过头,在看清那恶鬼面孔时,瞳孔缩小。 原来如此… 连日来的疑问有了解答,为什么少奶奶会被恶鬼缠上,为什么偏偏是在三少爷逝世后…… 福珠目光死死盯着他那张苍白的不像活人的脸。 她咬紧牙关。 虞忱觉得好没趣,他又问了一遍,“你放了什么?” 福珠手心里还握着仅剩的两颗雷击木珠串,她镇定下来,反问道,“你是想要害死少奶奶吗?” 披着俊秀公子外皮的恶鬼歪歪头,像是在思考福珠话中意味,然后他露出一个笑容,森森白牙看人骨寒,他说,“是呀。” 我就是想害死她。 陆溪躺在床上,胸腔一起一伏。 她沉溺在静谧的梦境之中,对床边一人一鬼的对立无知无觉。 虞忱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熟睡的面庞,心中的恶意不断膨胀,倏然通红的双眼也昭示着他的恶念。 果然没错。 娘说过,无论这个人生前再怎么良善,只要死后化作厉鬼,便只有害人的心。更有传说,说这些厉鬼会在头七夜回魂向亲人索命,而头七夜的那些习俗,诸如不许点灯,太阳落山前早早回屋等,也都是为了让厉鬼不要找到他们。 福珠手心出汗了。 虞忱耐心告罄,他能感觉到面前的丫鬟塞进去的东西能够克制自己,她身上也带着足够保命的东西。 但,也仅此而已。 . 夜半,陆溪又起了高热。 她坠入深梦,又回到了善因寺后山的小桃林。 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。 漫山遍野粉扑扑的花连接着霞光,仿佛是仙子身上的一条披帛,又好像是女儿家含羞的脸颊。 这年她十六岁,刚与平昌侯的三公子订下婚约。舅舅要她下山回家备嫁,她不肯,母亲的灵位供奉在善因寺,嫁人后便不能长久侍奉在母亲灵位前,她想要趁这时候多伴母亲一段时日。 她不下山,虞忱便常常来山上找她。 有时候带着哪里寻来的孤本,有时候则带一点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。 陆溪少时母女俩拮据,大了一点后又丧母,几乎没怎么玩过这些小玩意。每次虞忱来她虽然面上冷淡,实则心里都很高兴。 这天,他又来了。 住持尼姑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,连忙赶着这对少男少女去后山约会。 陆溪红着一张脸,跟在虞忱身旁。 面冷又倨傲的虞小郎君也少见地露出笑颜,牵过未婚妻的小手,便拉着她去了后山。 说是后山,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山坡。 山坡上连片的桃花把一对小情人遮得严实,陆溪的手被虞忱握在手心,一点不敢乱动。 她脸上guntang,尽力扯开话题,“再过三个月,这些树就要结果子了。吃不完的桃子会被大师傅们做成果酱或是蜜饯,到时公子可以来尝一尝。” 她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,桃子连影都没看到,自己怎么就说到三个月后的事了呢。再说了,侯府的公子,自小在富贵堆里长大,会吃这些乡野东西吗? 订婚后住持师傅千叮咛万嘱咐,唯恐她与虞公子相处不好。偏偏她自小鲜少与人相处,说起来的话题都不咸不淡,像个木头似的。 虞忱会觉得她无趣吗? 陆溪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。 虞忱的眼神温柔地仿佛能掐出水一样,陆溪停下后,他还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,“泠泠?怎么不说了?” 听到这个称呼,陆溪下意识瞟了一眼周围,确认没什么人后才小声说,“你怎么又这样喊我。” 傻姑娘。 虞忱牵着她都走到了后山,一路上见到的人不在少数,她却还在在乎一个小小的称呼。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,“为什么不能喊?你我是未婚夫妻,你都要嫁给我了,我还不能喊你小名吗?” “泠泠、泠泠??” 他又故意凑近,在陆溪耳边轻轻呢喃了好几声。 陆溪连耳朵也是guntang的,忍不住垂下头,挡住脸色不让他看到。 因而她也错过了虞忱乌黑瞳孔一瞬间闪过的红光。 他问:“莫非,你不愿意嫁给我了?”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伤心。 陆溪立即反驳:“怎么会?” 虞忱说:“那你重复一遍,说你愿意嫁给我,无论生死,一生一世都不离不弃。” 这话简直要rou麻得羞死人了,陆溪贝齿咬唇,虞公子一向内敛,怎么今日提出这样的要求。 她不说话,虞忱就一副难过的样子,他语气幽幽,“果然,你其实是不愿嫁给我的。只是碍于圣旨??” 怎么可能! 自从母亲死后,虞忱是待她最好的人。她是愿意嫁给他的,也是愿意和他一同生活一辈子的。 陆溪着急之下忽略了虞忱的反常,她不愿让情郎误解自己的心意,因此想也不想,张口道:“我当然愿意嫁给你,不论生??呀!” 在她张口的一瞬间,漫天彩霞的晴空忽然一道惊雷,劈在不远处的桃树上,生生打断了陆溪的话。 惊天霹雳吓得她一个激灵。 陆溪惊慌起身,一睁眼,是点着幽火的内寝。 室内一片静谧,玉霄侧坐在一旁,手中托着一碗药汤。 药香味浓郁,安抚了陆溪张皇的心绪,她左右回顾,发现只是自己的一场梦。 玉霄看到她惊醒,连忙把药放在一旁,坐过来为她抚背。 陆溪埋首在婢子的颈窝,小声啜泣,“玉霄,我、我做了个梦,梦到了夫君??” 拍背的手一顿,玉霄轻轻哄道,“想来是三少爷舍不得少奶奶,他不忍看您日日伤心,才会入您的梦。” 陆溪呜呜哭着,说不出话。 室内的纱幔又无风自动,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澜。 雕花大床上相拥流泪的主仆却没察觉到。